平日里，主人家不讲究，有时午间也不过一碗碧涧羹敷衍了事。今日府上难得来客，厨子自觉有了用武之地，绞尽脑汁，誓要使出浑身解数来。

烧了只黄铜锅子，并不大，里头添了热汤，下头则是烧烬的黑红炭。这是京中冬日时兴已久的拨霞供，将羊肉批薄，自夹入热汤中略一撩拨，烫熟后沃以酒酱椒料。一碗油焖香蕈，切了五彩什锦丝做点缀。一碟荔枝白腰子，拿了早间便煨好的鸡汤佐之，鲜香爽脆。丁香馄饨再添一箪炙焦金花饼。

宁良玉看这一桌子的菜，不禁笑了起来，心道自己素日可把厨子憋着了。

氤氲的热气里，宋桓夹了片羊肉烫熟了，放入小碟里。他是喜好羊肉的。在西北苦熬多年，不是冷冰冰的干粮，就是腌制过度的冷食，很伤他在京城养刁钻了的口味，于是愈发容易怀念汴京的饭食。

片刻后，他才发现青年撑着下颌，羊脂白玉似的指尖在瓷盏口绕来绕去，却并不下筷。

“怎么了？”

宁良玉被那热雾蒸得温暖，浑身都放松下来。疲惫也接踵而至，他的视线凝在香蕈上，空洞洞的，似乎是陷入了沉思。宁良玉是吃不下太多东西的，长久的饮食不定，又兼夜里难以安眠，寻医问药，胃坏得更加厉害。佳肴珍馐也不过看个样子，并无兴致去尝。

看着眼前这口热腾腾的铜锅，他突然想起一件老家的旧事来。

江南的冬天是潮湿的冷，夜里更甚。白日里因调皮挨罚，不许吃饭。到了夜里，两个半大的孩子一道饿醒了，于是偷偷跑去厨房烧锅子吃。食材都被厨娘收起来了，只有最不担心被偷的萝匐。两人遂切了来煮，因没滋没味，就用酱清蘸着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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